在資源及區位條件約束下,湖南鋼鐵產業無任何優勢可言。明知全國鋼鐵產能過剩,湖南還有必要往這個產業黑洞里投下大賭注嗎? 看了華菱鋼鐵的年度業績快報,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公司預計2010年巨額虧損近30個億。去年,湖南的大企業受益于中央刺激經濟的政策措施,都賺得盆滿缽滿,三一重工和中聯重科兩家企業所創造的利潤加在一起過了百億,而華菱鋼鐵集團作為湖南最大企業交出的巨虧成績單,真是讓人瞠目結舌。 湖南鋼鐵產業怎么了?作為一個沒有多少鐵礦資源的內陸省份,有必要搞那么多鋼鐵嗎(“十一五”期間,湖南曾設想搞到3000萬噸鋼,其中省內2000萬噸,省外1000萬噸)?明知全國鋼鐵產能過剩,湖南還有必要往這個產業黑洞里投下大賭注嗎? 去年下半年,我參加了一期湖南省直處級以上干部自主選學研修班,曾就湖南鋼鐵產業發展面臨的困境及出路與省經信委一位主要領導進行了交流探討。我曾向該領導提出兩條建議:一是“十二五”期間,湖南再也不要在鋼鐵擴大產能上投一分錢,嚴格限制增量資本進入鋼鐵產業,把湖南省鋼鐵產能壓縮控制在1500萬噸以內;二是面對鋼鐵產業全線虧損處于整體崩盤邊緣的風險要果斷止損,拿出勇氣進行鋼鐵產業“敦克爾刻大撤退”。 在資源及區位條件約束下,湖南鋼鐵產業無任何優勢可言。首先,本省鐵礦石資源很少,而且品位也不高,所需鐵礦石幾乎完全靠進口。2005年,我曾下到湘東鐵礦的礦井,發現這個老礦已到了要關井的地步,進入了殘采期。其次,湖南鋼鐵產業押寶于進口礦,上游漲價風險不僅無法控制,而且隨著美元的長期貶值傾向,鐵礦石這種大宗商品的漲價趨勢也看不到頭,華菱的巨虧說明在產業內部根本無法消化鐵礦石輪番漲價的成本因素;再次,內陸省份搞鋼鐵,還存在一個致命弱點——運力緊張。據上述省經信委領導說,生產一噸鋼需要5噸—6噸運力,湖南不僅鐵礦石要從海外運至沿海碼頭再轉運進來,而且煉鋼所需的焦煤尤其是連結煤(用于煉焦煤)都要從內蒙古調進來,運輸成本高出沿海20%多不說,運不進來也成為經信委領導十分頭疼的事。 2003年,湖南省一位副省長曾在省委黨校禮堂作報告,說湖南省推進工業化就是要上一些能賺大錢的大項目,他所指的賺錢大項目就是當年準備上馬的漣鋼薄板項目,41個億的投資,據說是湖南歷史上單個技改項目投資最大的,經過可研和評估論證建成后要賺多少多少個億。此項目已建成投產好幾年,后來集團投資幾十億的厚板也投產了,可是賺的錢呢?事實是只見白花花的銀子往里丟,卻不見生出一個子兒來。 2009年,華菱鋼鐵集團面對金融危機逆勢擴張,這回他們膽子更大,底氣更足,要投資100億以上,上汽車板及電工鋼項目,可研評估達產后可每年賺20多個億,省委副書記到園區現場辦公,把此項目作為推進新型工業化的重點項目督辦。似曾相識燕歸來,但愿我是烏鴉嘴,此項目不會是薄板項目第二。但我為此項目捏把汗也并不是杞人憂天,現在看這個項目,其不確定性風險在陡然增加,一是中國汽車產業似乎產銷高峰期己過,不再遍地黃金了,必然會向上游板材環節轉嫁成本,擠壓利潤空間;二是汽車板材市場不可能在漣鋼項目投產后在國內吃獨食,競爭會越來越常態化,免不了價格戰。要不然,鋼鐵行業的“老口子”米塔爾集團怎么會中途退場,不參與此項目募資股份認購呢? 危險啊,湖南的鋼鐵產業!危險啊,湖南在鋼鐵產業上所押的賭注!筆者據有關公開資料推算,2010年湖南鋼鐵產量越過了1800萬噸,生產越多虧得越多,產能這樣擴張下去會深度套牢,不果斷止損出局,進行“敦克爾刻大撤退”,可能有全線整體崩盤風險。 那么,如何進行“敦克爾刻大撤退”呢? 一是嚴格控制鋼鐵產能擴張投資,把緊增量投資這個總口子,至少保證國有資本和銀行信貸資本不再流入鋼鐵產能擴張上;二是“十二五”期間堅決關閉、淘汰落后產能,是時候考慮永久性關閉湘鄉鐵合金廠和冷江鐵合金廠了,這兩個廠不僅產能落后,賺不了錢而且污染嚴重,無論從哪方面講都應下決心關廠了;三是至少壓縮三分之一的處于虧損、扭虧無望且重復的產能,哪怕它是先進的,把湖南的鋼鐵產能壓縮到1000萬—1200萬噸;四是對正在進行的投資項目(主要是漣鋼的汽車板和電工鋼項目)進行風險重新評估,視風險情況縮減投資規模或者下馬還未完全鋪開的電工鋼項目。 調結構轉方式不僅要大力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用新興產業增量來稀釋現有產業存量,而且要有勇氣進行“敦克爾刻大撤退”,湖南鋼鐵產業只有大撤退,才能避免深度套牢乃至整體崩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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